出一点声音。然而,这极致的恐惧和目睹同胞惨死的巨大悲愤,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火山!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:“跟鬼子拼了——!!”这吼声瞬间点燃了所有人心中的怒火!“拼了!!”“杀鬼子!!”绝望的百姓们爆发出震天的怒吼,赤手空拳,如同决堤的洪水般,不顾一切地朝着持枪的日本兵猛冲过去!
“哒哒哒哒哒——!”前田中佐冷酷地一挥手,早已架设好的机枪再次喷吐出致命的火舌!密集的子弹如同镰刀般扫过冲锋的人群,瞬间又将一片生命无情地收割,惨叫声、子弹入肉的闷响、身体倒地的扑通声交织成地狱的乐章。刚刚燃起的反抗火焰,在冰冷的钢铁面前,再次被残酷地扑灭。
就在这人间炼狱的边缘,村头一棵巨大的老槐树后,两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场中的一切。李三和老侯刚刚潜行至此,眼前的景象如同最恶毒的诅咒,狠狠砸在他们心上。李三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吊在树上、圆睁怒目的三英子那浑身是血的遗体,紧接着又看到了滚落在地的春桃和婴儿那小小的、沾满泥土的头颅,以及无数百姓身首异处的惨状。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了头顶,又瞬间凝固成冰!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过度而剧烈颤抖,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,渗出鲜血。一股狂暴的杀意在他胸中翻腾,几乎要冲破喉咙。他声音嘶哑,如同受伤的野兽低吼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:“这帮狗日的畜生!真是活腻歪了!三爷我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……吃他们的肉!喝他们的血!”
旁边,老侯早已是老泪纵横。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,布满皱纹的脸上肌肉剧烈地抽搐着,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无声滑落。
他低下头,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,肩膀控制不住地耸动,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。他抬起粗糙的手背,狠狠抹了一把脸,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悲怆和颤抖:“造孽啊……真是造孽啊……老天爷……你开开眼吧……”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。
李三猛地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胸腔中翻腾的杀意和几乎要爆裂的悲愤。他布满血丝的小眼睛死死盯着场中戒备森严的鬼子和那密密麻麻、在刺刀下瑟瑟发抖的百姓,眼神锐利如鹰隼,快速扫视着地形和敌人的布防。
他一把按住身边因悲愤而身体发颤的老侯,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令人心安的镇定:“老侯!别慌!稳住!这么多乡亲……都在鬼子的眼皮子底下……硬拼救不了人!”他再次快速扫了一眼场地,眼神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冷静到极致的算计,“听我的!一会儿……看我眼色行事!”
然而,就在这悲愤的顶点,老侯的身体骤然僵直!仿佛被一道无形的、淬毒的闪电狠狠劈中!他布满血丝和泪水的双眼,不再是单纯的仇恨,而是瞬间被一种深入骨髓的、令人窒息的羞耻和绝望彻底淹没!他的目光,如同被磁石吸附,死死地、痛苦地钉在了打谷场上那个卑躬屈膝的身影——正对着前田中佐谄笑、对着同胞吆五喝六的汉奸“埋汰猴”马泰厚!
看着那个身影,老侯脸上的肌肉疯狂地扭曲、痉挛,嘴唇剧烈地哆嗦着,仿佛有千钧重物压在舌根。他猛地吸了一口气,那吸气声尖锐刺耳,如同破旧风箱最后的挣扎。他艰难地转过头,看向身旁因愤怒而面目狰狞的李三,眼中翻滚着地狱般的痛苦,声音嘶哑破碎,每一个字都像在剜自己的心:
“李……李三兄弟……”老侯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带着浓重的哭腔和一种近乎自毁的绝望,“那……那个造孽的……可不止……是东洋鬼啊……”他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哽咽,仿佛被无形的绳索勒紧,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那撕裂灵魂的字眼,“还……还有……我的……我的孽障……我的儿啊!!!”
最后两个字,如同两颗滚烫的烙铁,狠狠砸在李三的耳膜上!
李三满腔沸腾的杀意和悲愤瞬间冻结!他猛地扭过头,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,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急剧收缩,难以置信地死死钉在老侯那张被痛苦彻底扭曲的脸上!他甚至怀疑是这地狱般的景象让自己产生了幻觉。
“什……什么?!”李三的声音陡然拔高,充满了极度的错愕和困惑,他下意识地一步上前,双手如铁钳般猛地攫住老侯剧烈颤抖的肩膀,力道之大几乎要将这枯瘦的老人提离地面,“老侯!你……你说什么胡话?!哪个……是你儿子?!”他急切地追问,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老侯绝望的脸,试图寻找一丝一毫玩笑的痕迹,却只看到了深不见底的、能将人溺毙的痛苦深渊。
老侯的身体在李三的钳制下筛糠般抖动着,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筋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