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我的纪念物。在那一册雕塑画册中,有许多幅就是裸体雕塑作品。在兵团时……”
慧之:“也就是在马场独立营?”
杨一凡:“对。有次被别的知青发现了,要烧了。幸好你姐夫及时出现,被他‘没收’了。但过后他又还给我了,叮嘱我千万要收藏好,不能再被别人发现。我不认为人类应该对自己的身体被艺术化了感到羞耻。东西方发现的远古岩画中的人类形象,几乎都是裸体的。后来我明白了……人类是从自然界感受到色彩之美的,却是从自身发现线条之美的。在一切有形的东西中,没有什么能比我们人类的身体更富有线条美。那么将这一种美艺术化地展现了,怎么能是罪过呢?”
慧之:“哪一本书中的观点?”
杨一凡:“自己悟到的。我相信是那么一回事。人不应该因没必要羞耻的事而羞耻,不应该对另外一些事不知羞耻。”
慧之:“哪些事?”
杨一凡:“不正直、不仁义、不诚实、不人道,在别人遭到不公平对待时抱臂旁观,甚至墙倒众人推,助纣为虐。在朋友面临迫害时,背叛友谊,甚至落井下石,邀功求赏。我说得对吗?”
慧之默默点一下头。
杨一凡:“虚伪的人不能真正成为有良知有道德感的人。我希望艺术能帮助人们纠正虚伪、偏见。我希望有更多更多的雕塑家参与到冰雕创作中,用北方江河的冰,使东北三省所有的城市,在冬季里全都变成美丽的冰雕陈列馆!用松花江的冰,用黑龙江的冰,用嫩江、牡丹江和绥芬河的冰。”
杨一凡说后几句话时,指着松花江,做着手势,说得那么激动、那么神往。
慧之看着他,听得呆了。
杨一凡忽然地说:“我怎么对你说这些?我为什么要对你说这些?”
慧之只是摇头而已。
杨一凡:“对不起,我得去工作了。”
他说完转身大步而去。
慧之望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,什么话也没说出来。
晚上,护士学校学生食堂。这一桌那一桌有些女生在吃饭。人数不是太多,绝大部分餐桌空着。
那四个与慧之同宿舍的女生聚在一桌。
娇小的女生:“一放假,真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。”
某女生:“想家了?那别留学校,回上海过春节去呀!”
娇小的女生叹了口气:“侬忘啦?阿拉上海只有哥哥嫂子了,住房小的滋味无法形容,就算阿拉阿哥想吾,阿拉阿嫂见吾还不烦死特啦?”
另一个女生问坐在对面的女生:“你回北京吗?”
坐在对面的女生:“坦率说,我可不想当护士。我要在假期复习功课,争取考上哈医大!”
一名留刘海的女生环视着食堂说:“留下的,十之七八是外省市的同学。”
“差不多还都是当年的知青。有的刚入校不久,‘四人帮’咔嚓完蛋了,眼看着别的知青返回北京、上海、杭州了,自己反倒一点儿起初的幸运感也没了,想不要这所护校的学历了吧,又觉得可惜,毕竟是多年良好表现换来的。想要吧,又怕耽误了返回北京、上海、杭州的机会。”
“要不怎么说甘蔗没有两头甜呢!”
“真羡慕慧之,学历也有了,也和家人团圆了。”
“既然羡慕我,那我春节期间一定请你们到我家去做客!”
她们正议论着,慧之端着饭盒出现了,边说边坐下了。于是同学们七言八语地审问她:
“怎么这么晚才回来?”
“不至于一直待在公园里吧?老实交代,后来又和那个杨一凡到哪儿去了?干什么去了?”
“提醒你啊慧之,看上一个人,那关系也不能进展得太快!”
慧之:“你们瞎说些什么呀?你们走不一会儿我俩就分手了,后来我回家了。”
娇小的女生:“看着阿拉眼睛!”
慧之咀嚼着,定定地看着她。
娇小的女生:“侬那双眼睛里老复杂了!”
慧之:“不瞒你们,我觉得……我有点儿爱上他了。”
留刘海的女生:“噢,上帝,太神速了吧?你疯了?”
慧之用筷子指点着大家:“记住。以后在我面前,尽量少说‘疯’字,拜托诸位了。”
同学们面面相觑,不明白她的话究竟什么含义。
李玖抱着一条毛毯和一只枕头来到了罗一民的铁匠铺门口。她推了推门,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