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山神!山神!我来了!开眼!开眼啊——!!!”
陈老拐那癫狂扭曲、裹挟着血沫的嘶吼,如同淬毒的冰锥,深深扎进祠堂前每一个僵立村民的耳膜,又在狂暴的雨幕和渐远的雷声中迅速扭曲、变调,最终被白茫茫的混沌彻底吞噬。/搜,嗖`小`税+徃? ?首^发/
他消失了。
带着脸上那两个疯狂淌血的黑洞,带着他高举在头顶、如同邪恶祭品般湿漉漉滴着污血的两颗眼球,一头撞进了村外被暴雨彻底统治的莽莽山林。那暗红色的污浊溪流,在他奔跑过的泥泞路上只存在了短短一瞬,就被倾盆而下的冰冷雨水无情地冲刷、稀释、抹去,仿佛从未存在过。
然而,那恐怖的景象,却如同最恶毒的诅咒,深深烙印在所有人的视网膜上,灼烧着他们的灵魂。
祠堂前的空地上,时间仿佛被冻结了。
暴雨依旧在倾泻。冰冷的、密集的、如同钢针般的巨大雨点,狠狠抽打在屋顶的青瓦上,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;砸在冰冷的泥地上,溅起浑浊的水花,迅速汇集成一片片肮脏的、流动的水洼;抽打在每一个僵立不动的人身上、脸上,顺着头发、脖颈,灌入衣领,带来刺骨的寒意。
但没有人动。
没有人尖叫,没有人哭泣,没有人呕吐,甚至没有人颤抖。
刚才那如同火山喷发般的混乱、嘶吼、崩溃,在陈老拐挖目狂奔、消失在雨幕的瞬间,被一股更强大、更纯粹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,瞬间冻结了!
人群,像一片被瞬间冰封的石林。
男人、女人、老人、孩童……所有人,都维持着陈老拐消失前一秒的姿态。有人保持着抱头惊恐后仰的姿势,雨水灌进他大张的嘴里也浑然不觉;有人维持着转身欲逃、一只脚迈出却悬在半空的姿态,如同被施了定身咒的雕像;有人瘫坐在地,泥水已漫过他的大腿,他空洞的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村口的方向,仿佛还凝固着那个高举血眼狂奔的恐怖残影;更多的人,只是直挺挺地站着,仰着头,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们惨白如纸、毫无血色的脸,冲刷着他们因极致恐惧而彻底失去焦距、只剩下无边空洞的瞳孔。!第_一`看-书-枉! \耕′歆+最/筷¢
连呼吸,似乎都停滞了。
只有雨水砸落的声音,单调、狂暴、震耳欲聋,如同天地间唯一的哀乐。这声音非但没有打破死寂,反而将这片被冰封的恐惧衬托得更加深沉、更加绝望。
祠堂那两扇沉重的黑漆大门,在刚才的混乱中不知何时已被彻底撞开,歪斜地敞着,露出门内幽深的、如同巨兽喉咙般的黑暗。冰冷的雨水顺着门檐灌入,在门内的青石板上汇成小小的溪流。门后,隐约可见几个同样僵立的身影,是陈老拐的亲信或族老,他们脸上的表情,与门外的人群别无二致——同样的死白,同样的空洞,同样的灵魂出窍般的僵硬。
祠堂的阴影,如同巨大的棺盖,沉沉地压在每一个凝固的魂灵之上。
* * *
村西头,那间低矮破败、门窗被钉死的土屋深处。
黑暗,浓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。浓烈的血腥、内脏腐败的恶臭,混合着冰冷雨水渗入带来的湿气,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声地翻涌、发酵。
角落的阴影里,阿岩。
他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泥塑,背靠着冰冷、粗糙的土墙,缓缓地、无声地滑坐下去。身体摩擦着墙壁,带下簌簌的泥土。
他那双布满血丝、燃烧着无尽暴怒和绝望的眼睛,此刻彻底熄灭了。只剩下无边无际的、死水般的空洞。那空洞如此之深,仿佛连灵魂都被抽干、碾碎,只留下一个徒具人形的躯壳。*e*z.k,a!n?s`h/u-._n¨e·t\
刚才那阵撕裂空气的癫狂大笑,那声“山神开眼!我看见了!”的嘶吼,如同最锋利的冰锥,狠狠凿穿了他最后一点支撑的信念。他听到了门板被砸穿、被撞开的巨响,听到了那枯槁身影冲入黑暗的决绝,更听到了那紧随其后的、挖目狂笑的非人嚎叫!
那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!那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的嘶鸣!
陈老拐…那个定下规矩、如同山神在人间化身的族长…他进去了…然后,他捧着自己的眼珠子,狂笑着冲向了山神!
山神…真的存在?它真的…要眼睛?它收了张婆子的眼…又收了陈老拐的眼…那…那里面…
阿岩的目光,缓缓地、极其僵硬地转向屋子中央那片更浓的黑暗。
那里,是阿芸蜷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