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某月,又赋税…”
一页页翻过,全是这些冰冷、重复、毫无生气的记录。天灾人祸,生老病死,婚丧嫁娶,沉重的赋税……如同一个巨大的、令人窒息的磨盘,在漫长的岁月里缓慢地、无情地碾压着这个偏僻村落里蝼蚁般的生命。没有波澜,没有传奇,只有日复一日的挣扎与麻木。
陈墨的心一点点沉下去,比屋外的泥泞还要冰冷粘稠。这就是陈家村的“根脚”?这就是需要他“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”记下来,“刻在纸上”传给子孙万代的东西?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无边的烦闷涌上心头。他感觉自己不是在阅读历史,而是在咀嚼一堆早已风干的、毫无滋味的渣滓。
,!
窗外,风雨声更加狂暴了。狂风卷着暴雨,疯狂地抽打着一切,瓦片在巨大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。雨水从更多的缝隙涌入,滴落的声音汇成了一片嘈杂的乐章,敲打着陈墨紧绷的神经。烛火在狂风的撕扯下疯狂摇曳,光影在斑驳的土墙上剧烈晃动,如同无数扭曲挣扎的鬼影。
他烦躁地合上那本散发着霉味的旧册子,将其丢回那堆“历史”之中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双手用力地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,头痛似乎又加剧了。
就在他心浮气躁,被这枯燥的记录和恶劣的环境折磨得快要崩溃时——
“呜……呜呜……”
一阵极其微弱、却异常清晰的抽泣声,穿透了狂暴的风雨声,如同游丝般钻进了他的耳朵!
那声音断断续续,压抑到了极点,仿佛是从喉咙深处被强行扼住,又被巨大的痛苦硬生生挤出来的悲鸣。带着一种绝望的、深入骨髓的哀伤,在风雨飘摇的暗夜里,显得格外凄楚,格外……瘆人。
陈墨的身体瞬间僵住了!他猛地抬起头,侧耳倾听,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。
哭声……女人的哭声!
声音的来源……似乎是……村子的东头?
他的脑海中,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,闪过白天在祠堂外看到的景象——赵木匠夫妇那绝望的哭嚎,阿芸瞬间瘫软如泥的身影……
阿芸家!
是阿芸?还是她的母亲?
那压抑的、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才能不让自己彻底崩溃的呜咽,像冰冷的针,一下下刺在陈墨的心上。白天祠堂里族长冰冷的话语、墙角那堆沉重的村志、窗外狂暴的风雨声……所有的压抑、烦乱、不安,此刻都被这穿越风雨而来的悲泣无限放大!
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窜上来,瞬间笼罩全身。这哭声,比祠堂里的牌位更让他感到窒息,比族长冰冷的命令更让他感到恐惧。它像一条无形的锁链,将陈家村这个压抑、残酷、即将吞噬鲜活生命的现实,赤裸裸地、血淋淋地,拽到了他的面前!
他下意识地看向桌上那堆泛黄的村志。在那枯燥的记录里,某一条冰冷的文字下,是否也曾掩埋过类似阿芸这样,即将被“规矩”碾碎的少女的哭声?而自己,这个意外闯入的灵魂,却要拿起笔,成为这冰冷记录的续写者?
陈墨猛地打了个寒颤,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和巨大的不安攫住了他。他再也坐不住了,霍然起身!
豆大的烛火被他带起的风猛地一扑,剧烈地摇曳了几下,光影在墙上疯狂乱舞。他死死盯着那微弱的光源,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东西。窗外,风雨声和那压抑的哭声交织在一起,如同鬼魅的合鸣,不断冲击着他脆弱的神经。他紧紧攥着拳头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,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茫然。
这风雨飘摇的夜,这腐朽沉重的村志,这穿透黑暗的绝望悲泣……像一张无形的大网,将他这个异乡的灵魂,牢牢困在了陈家村这片令人窒息的土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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