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墨几乎是拖着脚步回到他那间破败土屋的。·删!八/墈_书!徃. -已*发~布-蕞/薪\章·洁¢
怀里抱着的那一摞东西,比他想象中更加沉重。最上面是族长陈老拐新给的几本空白册子,纸张粗糙,带着新纸特有的生涩气味。下面,则是几捆用麻绳草草捆扎的、散发着浓重霉腐味的旧村志。纸页泛黄发黑,边缘卷曲碎裂,像被岁月啃噬过的枯骨。虫蛀的孔洞密密麻麻,细碎的纸屑随着他的脚步不断簌簌掉落,在泥泞的小路上留下一条断断续续、几乎看不见的痕迹。
这不仅仅是纸的重量。这是陈家村数百年沉甸甸的历史,是无数枯燥生死的记录,更是族长那双冰冷审视的眼睛和祠堂里那无处不在的、来自牌位深处的压迫感。它们压在他的臂弯里,更沉沉地压在他那颗茫然、疲惫又充满抗拒的心上。
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,一股熟悉的、混合着霉味和土腥气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。屋里比外面更暗,更冷。他将那摞散发着陈腐气息的“历史”小心翼翼地放在那张唯一的、歪斜的破木桌上。灰尘被震起,在昏暗的光线下飞舞。
他疲惫地靠在冰冷的土墙上,大口喘息着。祠堂里那股无形的压力似乎还缠绕着他,族长陈老拐最后那句“不得有丝毫差池”的警告,如同冰冷的蛇信,在他耳边嘶嘶作响。差池?他能有什么差池?他连自己是谁都快要搞不清了。
夜幕,如同饱吸了墨汁的巨兽,无声无息地吞噬了最后一点天光。黑暗彻底笼罩了陈家村,也吞噬了这间小小的土屋。
几乎是同时——
“呜——呜——!”
凄厉的风声毫无征兆地拔地而起,如同万千厉鬼在旷野中尖啸!它们猛烈地撞击着土屋摇摇欲坠的门板,发出“砰砰”的闷响,像是巨人在擂门。~2`芭\看′书+旺` ¢追¨最.新`璋?节`破旧的窗纸被风撕扯着,发出“噗啦噗啦”的哀鸣,几个更大的破洞被瞬间扯开,冰冷的、带着雨腥气的风如同找到了宣泄口,狂灌而入!
“哗啦啦——!”
豆大的雨点紧随其后,狂暴地砸落下来,敲打在屋顶残缺的瓦片上,发出密集如鼓点般的巨响!更多的雨水从瓦片的缝隙、从墙壁的裂痕处无情地渗透进来,滴滴答答,在屋内的泥地上迅速汇聚成一个个浑浊的小水洼。寒意,带着刺骨的湿气,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。
陈墨被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惊得一个激灵。他摸索着,在冰冷的桌面上找到了火镰和一小截短短的蜡烛头。火石碰撞,几点微弱的火星在黑暗中溅起,终于艰难地点燃了那豆大的一点烛火。
昏黄、微弱、颤抖的火苗在粗陶灯盏里摇曳着,艰难地撑开一小圈可怜的光晕。这光晕勉强照亮了桌面的方寸之地,映出那摞泛黄破旧的村志和旁边崭新的空白册页,却无力驱散屋角浓重的黑暗。风从破洞中钻进来,每一次呼啸都让烛火剧烈地摇晃、明灭不定,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熄灭,将陈墨重新抛回无边的黑暗深渊。
他下意识地用身体挡住风口,用冰冷的手护住那点微弱的光源。烛火映照着他苍白憔悴的脸,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一丝被这恶劣环境逼出的烦躁。
他需要做点什么,哪怕只是为了转移对这狂风暴雨和自身处境的恐惧。~优¨品,暁\税′王· \勉~肺^悦¨犊,
目光落在桌上那堆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旧村志上。族长冰冷的话语又在耳边回响。他叹了口气,带着十二万分的不情愿,伸手拿起最上面一册,小心翼翼地解开那几乎要断裂的麻绳。
纸页入手,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触感——粗糙、脆弱,带着潮湿的凉意和浓烈的霉味。仿佛稍一用力,这承载着“历史”的载体就会在他指间化为齑粉。他屏住呼吸,极其小心地翻开那硬脆的封面。
一股更加浓烈的、如同坟墓深处散发出的陈腐气味扑面而来。他强忍着不适,借着豆大的烛光,眯起眼睛,努力辨认着上面模糊的墨迹。
字迹大多潦草笨拙,显然是不同时代、不同记录者的手笔。内容更是枯燥得令人窒息:
“……武国正元三十一年夏,大旱,禾苗枯焦,赋税照常,民多饥馑……”
“……某月某日,陈大壮之女适邻村张氏,聘礼粟米三斗……”
“……冬月,族老陈三寿终,享年六十七,停灵三日,薄棺下葬……”
“……秋,蝗虫过境,田亩十损七八,县衙征粮依旧,民怨沸腾……”
“……某年某月,嫁娶…某年某月,丧葬…某年某月,赋税…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