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过他身边时,我屏住了呼吸,视线死死锁住自己沾了泥点的帆布鞋鞋尖,不敢有丝毫偏移。
他身上那股混合着雨水、干净汗味和一点点薄荷洗发水的气息,短暂地拂过我的鼻尖,又迅速被车门外的风雨卷走。
跳下车门,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我的额发和校服肩膀。我头也不敢回,抱着书包,在越来越大的雨幕中,朝着家的方向小跑起来。
跑出十几米,一种无法抗拒的冲动让我猛地停下脚步,转过身——
公交车庞大的红色尾灯在雨帘中晕开两团模糊的光晕,正缓缓启动。
隔着布满水痕的后车窗玻璃,只能看到一片晃动模糊的、穿着蓝白校服的人影,再也分辨不出哪一个是那个塞着白色耳机、颈侧系着红绳的少年。
他随着那辆笨重的、喷着尾气的公交车,驶进了灰蒙蒙的雨幕深处,驶向一个与我截然无关的方向。
雨水顺着我的头发流进脖子里,冰冷刺骨。
那一刻,胸腔里弥漫开一种清晰的、无法言喻的酸涩感,像咬了一口尚未成熟的青桔,从舌尖一首蔓延到心脏深处。
我知道,这大概就是我和他之间,最近的距离了,一条耳机线的长度,一场雨的时间,一辆公交车的空间,以及……整整一个世界的陌生。
文档的文字在这里戛然而止。
江见夏怔怔地盯着屏幕,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冰凉的触控板。
窗外,2025年的城市在暮色中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,映在玻璃上,模糊了窗外真实的景象。
那个在雨中公交车上独自暗恋的、文静内向的少女影像,和此刻屏幕上倒映出的、二十七岁女人疲惫而茫然的轮廓,在这一刻诡异地重叠了。
她终于明白,为什么27岁的自己,手机里没有林予冬的任何联系方式,因为在那个冰冷而真实的未来里,在属于27岁江见夏的青春剧本中,林予冬自始至终,都只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背景。
她的暗恋,从未有过任何回响,甚至从未有机会宣之于口,只在心底最深处,留下了一篇潮湿而酸涩的日记,记录了一场无人知晓的、名为“星期五的雨”的独角戏。
一种迟来的、为另一个自己而生的巨大悲伤,如同窗外深沉的暮色,无声地、彻底地将她吞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