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。\n\i,y/u_e?d`u`.?c′o¨m`
公交车在雨幕中亮着两盏昏黄的眼睛,缓缓靠站。
人群像开了闸的洪水,呼啦一下涌向车门。
我被裹挟着往前,书包带子勒得肩膀生疼。
好不容易挤上那辆塞得像沙丁鱼罐头的老旧公交车,浑浊的空气混合着湿衣服和汗味扑面而来,几乎让人窒息。
我艰难地挪到车厢中段,抓住头顶冰冷的扶手,站稳。
就在车子即将启动的“嘎吱”声里,前门又挤上来几个人。
我下意识地抬眼望过去——心脏猛地一跳。
是林予冬。
他和他那几个队友一起挤了上来,就站在离前门不远的地方。
雨水顺着他的发梢和校服外套往下淌,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。
他似乎毫不在意,抬手随意地把湿透的额发往后捋了捋,露出光洁的额头。
他个子高,在拥挤的车厢里显得有些鹤立鸡群,微微低着头,似乎是为了避开低矮的车顶。
司机猛地一踩油门,车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。
我死死抓住扶手才没摔倒,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,无法从那个方向移开。
隔着攒动的人头,隔着湿漉漉的雨汽和车厢里氤氲的白色雾气,我看见他正从校服口袋里掏出白色的有线耳机。
他微微偏着头,动作带着一种随性的专注,小心地把缠在一起的线分开。
那白色的细线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绕来绕去,像某种解不开的谜题。
窗外是灰蒙蒙的雨幕,不断滑落的雨刮器像流泪的睫毛,偶尔扫开一片模糊的清晰,映出他线条流畅的侧脸轮廓。
车窗玻璃上凝结的水珠,沿着他轮廓的虚影缓缓滑落。
终于,他解开了那团乱麻,把一只耳机塞进了左耳。
白色的耳机线垂落下来,随着车身的颠簸,轻轻敲在冰冷的车窗玻璃上,发出极细微、极有规律的“嗒、嗒、嗒”的轻响。
那声音,在一片嘈杂的雨声、引擎声和乘客的交谈声里,却异常清晰地落进我的耳朵,像某种隐秘的心跳,一下,又一下。
他微微侧过身,换了个更舒服的站姿,右肩轻轻靠在车门旁的扶杆上。
那条细细的、颜色有些发暗的旧红绳,从他略略敞开的校服领口里滑了出来,贴着他被雨水打湿了一小片的颈侧皮肤,在昏暗摇晃的光线下,像一个古老而沉默的印记。
他低着头,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,手指偶尔滑动一下。
屏幕的光映亮他低垂的眼睫,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。
他嘴角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和周嘉阳打闹时那点未散尽的笑意,淡淡的,让他整个人在拥挤嘈杂的车厢里,奇异地显出一种沉静的疏离感。
车厢猛地一晃,又一个急转弯。
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,目光慌乱地抬起,猝不及防地,撞上了车窗玻璃上他的倒影。
那倒影并不清晰,被水汽和雨痕切割得支离破碎。
但就在那模糊的影像里,他的眼睛似乎……抬了一下?隔着晃动的人影、隔着潮湿冰冷的玻璃、隔着耳机线敲击车窗的轻响,那双眼睛的倒影,好像……好像正看向我这边?
血液“嗡”地一声冲上头顶,脸颊瞬间滚烫。
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别开脸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、毫无章法地乱跳,几乎要挣脱束缚。
我死死盯着对面车窗上不断流淌的雨水,假装在研究外面模糊飞逝的街景,手指用力地抠紧了书包粗糙的背带,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。
过了几秒,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,我才鼓起全部勇气,用眼角的余光,极其缓慢、极其小心地,再次瞥向那片车窗。
倒影里,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,微微低着头,目光专注地落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。
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……大概只是我的错觉?是光影的晃动?还是拥挤车厢里某个路人的影子重叠?
巨大的失落和一种隐秘的、自嘲般的羞窘瞬间淹没了刚才的心悸。
我悄悄松了口气,紧绷的肩膀微微垮下来,可心底那点刚刚燃起的、微弱的火星,也随之彻底熄灭了,只剩下冰冷的、带着雨腥味的空气,和耳机线敲在玻璃上那单调的“嗒、嗒”声,固执地敲打着耳膜。
车子在梧桐巷站缓缓停下,车门“哧”地一声打开,涌入一股更冷的湿气。
我抱着书包,几乎是逃也似的低着头,用力从拥挤的人缝中挤向车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