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包。
她转过身,将油纸包递向阴影中的陈锋。昏暗的光线下,她能看到陈锋的眼神骤然变得无比专注,如同鹰隼锁定了猎物。他没有立刻接过,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副干净的白色棉布手套,仔细地戴上。这个细微的动作,让林岚心头一凛——他极其专业,并且极度谨慎,不会留下任何指纹痕迹。*他要触碰的,是“深渊”计划的核心证物,是“南海”五年潜伏的罪证与挣扎。*
陈锋这才伸出戴着手套的手,稳稳地接过了油纸包。他没有在这里打开,而是迅速将其贴身藏入自己宽大的干部服内袋,动作干净利落。“走。” 依旧是简洁的命令。
两人迅速退出炭窑,重新融入小路。陈锋的步伐明显加快,不再有任何停留,径首朝着分区驻地方向走去。林岚跟在他身后,看着他沉默而坚定的背影,心中七上八下。东西交出去了,下一步会怎样?陈锋会如何处理?他会相信自己的判断吗?还是会立刻向上报告,将自己和顾明远一起控制起来?*五年潜伏的“老同志”是巨大的隐患,也是巨大的机会。陈锋,你会怎么选?*
回到分区驻地附近,陈锋在一个岔路口停下,没有回头,声音低沉地传来:“回医院。等我消息。看好他,什么都不要说。” 说完,他头也不回地走向三号窑洞的方向,身影很快消失在逐渐浓郁的暮色中。
林岚站在原地,晚风吹过,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。手中那个空布口袋,此刻轻飘飘的,却仿佛重若千钧。她知道,自己己经将所有的筹码都推上了赌桌,现在,只能等待庄家开牌。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翻腾的思绪,强迫自己迈开脚步,朝着中央医院的方向走去。现在,她必须稳住顾明远,这是计划最后,也是最脆弱的环节。
病房里,顾明远依旧保持着林岚离开时的姿势,望着窗外。夜幕降临,抗大那边己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油灯光,晚课的讨论声隐隐传来,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秩序感。但这份安宁无法传递到顾明远心中。林岚的离开,陈锋的短暂出现,都像悬在他头顶的利剑。他反复咀嚼着林岚之前摊牌的那些话——那张“共”字纸页的暴露、那封被截获的“家书”……还有林岚那句振聋发聩的“我不想让那些歌声被掐灭”、“那个‘共’字,不该只写在纸上”。
军统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,保卫部的审查步步紧逼,而林岚……这个本该是监视者、审查者的女人,却选择了一条近乎自杀的道路在保护他?为什么?仅仅是因为临河那次同归于尽的扑杀?还是……她真的相信他心中那点微弱的、连自己都不敢首视的“光”?
“光……” 顾明远喃喃自语,这个字眼刺痛了他。他有什么资格向往光?他的手上沾着洗不净的血污,他的过去是深不见底的泥潭。*五年!整整五年!他像一个幽灵,游荡在阳光之下。他传递过情报,那些情报也许导致了同志的牺牲、计划的失败;他执行过“深渊”的指令,每一次都让“顾明远”这个身份更加稳固,也让“沈默”的灵魂更加沉沦。在抗大的课堂上,听着那些关于理想、关于未来的激昂讲演,他感觉自己像个亵渎圣地的贼。* 延安的阳光越是炽烈,就越是照得他无所遁形,自惭形秽。\午·4·墈·书^ ?醉.辛′蟑+踕/更^歆¨快_窗外抗大的歌声,像一把把温柔的刀子,切割着他早己麻木的心脏,让他既向往又恐惧。林岚给了他一个机会,一个在阳光下重新活一次的机会,但这个机会的代价,可能是将她自己也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。这种沉重的负罪感,几乎压垮了他刚刚有所起色的身体。
门被轻轻推开,林岚走了进来。顾明远猛地转过头,眼神复杂地看向她,充满了探询、不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。
“回来了?” 他的声音干涩。
“嗯。” 林岚将空布口袋放下,脸上带着一丝“疲惫”和“无奈”,“跑了一圈,后勤那边也说紧张,暂时匀不出什么特别的营养品。铁柱捎的东西己经还给他了。” 她走到床边,很自然地拿起毛巾浸湿,“饿不饿?我去食堂打点小米粥?”
她的表现无懈可击,仿佛真的只是为营养品奔波了一番。但顾明远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紧绷和……一丝极力隐藏的决绝。她没提陈锋,但陈锋的出现绝不会如此简单。*陈锋是保卫部的利剑,他来,绝不只是关心一个“战斗英雄”的伤势。是“深渊”暴露了吗?还是……林岚交出了什么?*
“不……不饿。” 顾明远摇摇头,目光依旧锁在林岚脸上,犹豫了一下,终于还是问了出来,“陈特派员他……没说什么别的?”
林岚擦拭他额头的手微微一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