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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洛城初见芜

二十七日夜宿晓行,马蹄铁磨掉了两层,终于在一个起雾的清晨望见了洛城的轮廓。,d,a′w~e+n^x`u¨e~t_x¨t-.\c^o`m^

雾气裹着土腥味扑面而来,城墙上的夯土块掉了大半,露出里面掺杂的秸秆,像老人枯瘦的筋骨。

城门洞上方的匾额早没了字迹,唯有“洛城”二字的刻痕里嵌着鸟粪,旁边还钉着半张褪色的告示——那是崇祯十五年的“劝农诏”。

如今被虫蛀得只剩“……百姓不得私鬻青苗……”几个残字,底下盖着的县衙印鉴已淡成水渍。

一个挑着空水桶的老汉从城里出来,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沾着草屑。

我勒住马问:“老人家,这洛城可是三年大旱?”

老汉抬起头,脸上的皱纹深如刀刻,半晌才哑声道:“何止三年?自前年黄河决了堤,这地就没下过透雨。”

他指了指城外的田垄,“大人您看,那本该是麦田,现在比坟地的草都旺。”

说着,从怀里摸出个破布包,里面是几粒发黑的麦种,“去年官府发的'赈灾种',说是'御赐改良麦',种下去全是瘪的——后来才知道,县丞把好种子都换了钱,买了这破种糊弄人,还在《灾种发放簿》上按了红手印呢。.t?a-k/a`n*s*h?u~.?c′o.m′”

果然,目之所及尽是荒草。

几株勉强冒出的麦苗蔫巴巴地垂着,叶尖卷成了细针,根部的泥土裂得能塞进拳头。

更远处,有几个面黄肌瘦的妇人在挖野菜,孩子趴在地上啃草茎,见了生人也不抬头。

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,穿着露出脚趾的布鞋,手里攥着一根干枯的菜叶,正往嘴里塞,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。

她母亲的腰间挂着个木牌,上面用炭写着“流民赵孙氏”,那是去年县衙发的“赈济牌”,按《荒政条例》,持牌者可领每日半升麸子。

可她们说,上个月的赈济,被衙役以“磨耗折损”为由,扣得只剩小半碗。

县衙比我想象的更破败。

三间瓦房的屋檐塌了一角,用几根歪脖子木头支着,“明镜高悬”的匾额斜挂着,“明”字的“日”部落了块漆,倒像是“月镜高悬”,透着股阴森。!鑫+顽?夲_鰰,戦/ ,醉·鑫-章′踕~耕-辛`筷¢

门柱上贴着张新告示,是前任李大人走时贴的“禁革陋规”,可墨迹未干就被人用泥糊了,露出“……驿站不得苛索百姓……”的字样——典史王顺后来告诉我,李大人走时,驿站的马夫们凑钱给他送了“万民伞”,伞面上绣的却是“刮地三尺”四个隐字。

典史王顺带着两个衙役迎出来时,我看着他的公服洗得发白,补钉用的竟是粗麻布,揖还没作完,袖口的线头就挂在了门框的铁钉上,扯出的布纹里露出半片褪色的绣字——那是崇祯年间的“忠勇”二字,他慌忙用手掌掩住,说“是上任知县赏的号衣。”

“大人……您可算来了。”

王顺的声音嘶哑,眼圈发黑,从袖筒里摸出个油纸包,“这是前任李大人留下的《钱粮账簿》,您瞧瞧吧。”

账簿的封皮写着“顺治十四年至十六年洛城县收支”,可翻开第一页,“地丁银”项下就用红笔打了个叉,旁边注着:“奉抚台批,悉数解送藩库,作河工银。”

再往后翻,“赈灾粮”栏里画着个大大的空仓,仓角写着行小字:“半仓陈谷,已被巡检司刘大人提走充作'剿匪军粮',有领状在案。”

跟着王顺走进正堂,地上的方砖缺了几块,露出下面的黄土,踩上去能感觉到细细的沙粒硌脚。

一个衙役正趴在桌上写什么,走近一看,竟是用树枝在沙土上画押,旁边放着一本破旧的账册,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,有些地方还被虫蛀出了洞。

账册里夹着张残破的《催科票》,票上写着“欠银三钱四分”,画着的锁链图案已被指腹磨平——那是去年百姓交不上税时,衙役用来吓唬人的“欠粮锁票”,按《赋役全书》,灾年本可缓征,可巡检司的批文下来,却是“照常征解,逾期加罚”。

后院的西厢房是我的卧房,一张瘸腿的木板床,墙角结着蛛网,窗纸上的破洞用稻草堵着,风一吹,稻草就发出簌簌的声响。

我放下行囊,腰间的玉佩碰到桌角,发出一声清响。

恍惚间,似又看见婉娘在扬州为我整理行装,她指着案头的菱花镜说:“东来,你瞧这镜,虽小却能照见人心。往后做了官,可别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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