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这份人情。
“田先生,”顾远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疏离和劝阻,“你的心意本王领了。只是……此等微末之人,实在不值得先生再耗费心神。先生连日为清洛和孩子们操劳,已是疲惫不堪,还是好生歇息吧。” 他刻意强调了“微末之人”,将苏婉娘的价值贬到最低。
田泽生闻言,眉头皱得更紧,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悦。他以为顾远是信不过他的医术,或者……是觉得他不配去医治一个“贱妾”?他田泽生行医,眼中只有病人,何曾有过高低贵贱之分?
“族长此言差矣!”田泽生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几分,带着医者的傲骨和坚持,“在泽生眼中,病人就是病人,并无贵贱之分!医者仁心,岂能见死不救?况且,族长府中之人病重,泽生既然在此,岂有袖手旁观之理?请族长恩准!”他再次郑重地躬身请求。
顾远看着田泽生那固执而坦荡的眼神,心中无奈。他佩服这年轻人的仁心仁术,但也深知他的倔强。若再强行拒绝,反倒显得自己刻薄寡恩,寒了人心。
他叹了口气,疲惫地揉了揉眉心:“罢了。既然先生执意要去……那便去吧。有劳先生了。” 他转头对何佳俊道:“让刘郎中等人全力配合田先生,不得怠慢。”
“是!”何佳俊连忙应下。
田泽生得了准许,脸色稍霁,对着顾远和榻上的乔清洛匆匆一礼:“谢族长!泽生告退!”说完,转身便随着何佳俊,快步朝着听雨轩那冰冷死寂的方向走去。那略显臃肿的背影,此刻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折的坚定。
顾远看着田泽生消失在门口,心中并无多少波澜。他转向榻上,只见乔清洛抱着顾明赫,眼神复杂地望着门口的方向,有担忧,有释然,似乎也有一丝……难以言喻的感慨?
“怎么?清洛也担心起那位了?”顾远坐回榻边,伸手轻轻逗弄着被乔清洛抱在怀里、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好奇张望的顾明赫。
乔清洛回过神,将脸贴在儿子柔软的小身子上,轻轻蹭了蹭,声音有些闷闷的:“我只是……觉得田先生是个好人。至于她……”她顿了顿,没有说出那个名字,“咎由自取罢了。” 话虽如此,她眼底深处那抹细微的怜悯,却并未完全散去。
听雨轩内,死气沉沉,唯有浓重的药味和病人身上散发的衰败气息弥漫。
田泽生踏进这间冰冷的屋子时,饶是他见惯了生死病痛,也不由得心头一震。
炕上的女人,几乎已经不成人形。枯槁,瘦弱,如同一具裹着皮的骨架。脸颊深陷,颧骨高耸,脸色是死灰般的青白,嘴唇干裂发紫。高热让她额头滚烫,身体却在不自觉地剧烈颤抖。她的眼睛半睁半闭,眼神涣散无光,瞳孔似乎都有些放大,口中依旧在无意识地喃喃着破碎的呓语:
“王爷……饶了妾身……妾身听话……再也不争了……”
“孩子……我的孩子……娘亲抱……”
“沾喜气……呵呵……沾沾……”
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一种艰难的、仿佛随时会中断的抽气声。
翠柳跪在炕边,眼睛哭得红肿,正用湿布巾一遍遍擦拭着苏婉娘滚烫的额头和脖颈。看到田泽生进来,如同看到了救星,连忙磕头:“神医!求求神医救救姨娘!求求您了!”
田泽生面色凝重,一言不发。他示意翠柳让开,自己坐到炕沿。没有嫌弃屋内的气味和环境,他伸出三根手指,稳稳地搭在苏婉娘枯瘦如柴、几乎感觉不到脉搏的手腕上。
触手滚烫,脉象却异常混乱。时而浮大滑数,如沸水翻滚;时而又沉细微弱,如游丝将断。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郁结滞涩之感,死死盘踞在心脉附近。田泽生闭上眼,凝神静气,仔细体会着那混乱脉象下隐藏的真相。刘郎中等府医屏息凝神地站在一旁,大气不敢出。
良久,田泽生缓缓睁开眼,眉头紧锁成了一个深刻的“川”字。他翻看了苏婉娘的眼睑,眼白浑浊泛黄,又凑近听了听她胸腔的呼吸音,那带着明显的湿罗音,心中已然明了。
“如何?田先生?”刘郎中小心翼翼地问道。
田泽生收回手,看着炕上气息奄奄的苏婉娘,缓缓摇头,声音低沉而严肃:“风寒入体,邪热内陷,只是表象。她这病根……在心。”
“在心?”刘郎中等人面面相觑。
“嗯。”田泽生点头,目光扫过屋内众人,最终落在苏婉娘那张毫无生气的脸上,“惊惧过度,忧思郁结,悲恸攻心……心脉被这股邪火郁气死死缠住,耗尽了生机。所谓‘心主神明’,神明失守,故谵语妄言,高热不退。脏腑失养,气血枯竭,故形销骨立,脉象紊乱。此乃‘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