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已晚。伸出去的手,几乎便可以推到自己的师妹,或者可以替下她。
然而,还是差了那一刀的距离。就那一刀的距离。仅仅只是那一刀的距离……
再一次地,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师妹扑进了那人的怀里,身负重伤,扯得自己心疼,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,触摸不到扯裂自己心肠的女子,却仿佛也没办法弯折收回。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她跌进那人怀里……
莫如忧眉头紧蹙,非因忧伤,只是身子太痛。痛到他的脸上都是小星星,一闪一闪,渐渐模糊。
……直到,再不觉得痛。
这一次,宇日逐星的脑子里反而清醒了许多。突然间有了些许空处,而那狭小的空处,足已放得下身上和地上的姑娘。
残存的功力,似乎再也做不了什么。然而,他……还有执念,这副身躯不过是被辜负之人的奴隶,永远都不属于自己。
我想死!可是我负人良多!
宇日逐星抱起地上的姑娘,把两个姑娘箍在臂弯之中。而此时,两个不省人事的姑娘贴在自己的胸口,生死未卜。然而他没时间悲伤,因为时间也不属于他,哪怕只挪用一秒。
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,还是说他又一次突破了自己的极限。最后的一分真气升做结界,体内再无半分真气的他居然腾空而起,轰轰隆隆之声大响,地动房摇,未至半空已化做火球,陡然间南转而去。
半空中扯出一道白炽烈光。而烈光中有人声喊叫,声震如雷。
院中惊魂不定的人们听得清楚,那人的心仿佛被什么力量撕的粉粹。绝望中,那人呼喊道:“玥儿——!等着我——!”
而这一句,却仿佛一记轻槌,微微颤动了一下地上那两个恨油蒙心的男人的心。
他来……,到底想要做什么?
那一道白光带走了自己的师妹,而那人腾空的那一刻,自己的心,却没有生发出想要夺回她的冲动。太大的疑问,他皱眉苦思,终不得其解。
莫殇在师弟们的搀扶下站起身来,所受的内伤,比师弟们看到的要严重的多。这种伤害,在自己这一辈弟子中还没有人经受过。师弟们以为门主只是眼见师姐挡在那人身前,一时急火攻心,导致气机紊乱,继而牵动气血逆运翻腾而损伤到了内腑。应该没什么大碍才对。
殊不知长门师兄救妹心切,竟用了极少有人敢用的气机共振。所受内损,只怕终生再难以完全复回原初。
可师兄却笑了,像个孩子一样,开怀而笑,大大地欢喜。众人大惑,以为师兄竟一时失了心志。孰能料到,莫殇真真的内心无比欢喜!
什么他娘的玄阴堂!什么狗屁江湖!什么狗屎不如的荣华富贵!全都他娘的粪土不如!
这一切的身外之物,又如何及得过我妹妹的一根头发!只要宝儿能活得开心,只要宝儿愿意,莫说给人做妾,即便嫁与乞丐又有何妨。更何况,看这小子今晚的表现,却也并非只有采花采心,至少老子还看得出,这小子,是个有情之人……
妹妹!你的眼光好毒!莫殇满脑子想了一大通,最后暗赞了妹妹一句,终于释怀。仍有一事不解:最后那句仿佛是绝望了一般的呼喊到底是怎么回事?不道出个来意,莫非便是信不过我?……
至于宇日逐星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,没人知道,也没有人猜测得完全。也许,对于他来说,只有把玥儿抱在怀里带回家才是真实的。江湖上都是骗人的,江湖人的嘴不过是敞开的坟墓,吐出的气再大,也不过是死亡的气息,永不可信。
自从上任门主死后,玄阴堂仿佛退出江湖一般,全部收缩回冥冰城,不知是不是准备韬光晦迹,适时东山再起。还是说为了保存下仅剩的一点儿实力,不得不做起了缩头乌龟。那便不得而知了。
已经够‘鳖’屈的了,岂不知逼急了,缩了头的屈鳖也会咬人。
人也当真是奇怪的活物:妹妹完好地呆在自己身边时,莫殇却为着她日日愁烦,终日一副失了魂一般的模样,直教他心疼个半死。结果妹妹差点儿被自己一刀劈死,还害得自己丢了半条命,最后这愁死个人的丫头居然还被人给抱走了。他反倒满心的欢喜轻松,竟有如获新生之感。
还有那一个被暗恋的重担压到喘不过气来的可怜人,终于有人卸下了他肩头的担子。终于有人打碎了自己仅存的幻想。师妹,终于永远地成为了自己的师妹。泪水,终于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放肆流淌,将她永远地埋在心底。
明天,或许属于另外的她,
无论……她是谁……
(注:所谓气机共振,往简单了说就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