律师下午的电话如同最后的丧钟——维兰德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,wipo那边形势非常不利,初步意见倾向于维兰德的申请材料“更为完整和具有说服力”,书峰乡的证据链存在“多处模糊地带”。没有奇迹,没有转折,只有冰冷的商业逻辑和无可辩驳的力量对比。
完了吗?真的……结束了?
秦黛声把脸深深埋进膝盖,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。冰冷的绝望像铅水一样灌满了她的四肢百骸,沉重得让她无法呼吸。
布兰德那张冰冷得意的脸在她眼前晃动,黄大山在病床上痛苦扭曲的面容在她脑中闪现,黄碧红纵身跃入染缸时那最后决绝的眼神……还有乡亲们那恐惧退缩的目光……交织成一张巨大的、无法挣脱的网。她仿佛被钉死在失败的耻辱柱上,动弹不得。染缸的阴影,先祖残片的冰冷触感,维兰德那精密得如同堡垒的实验室画面……一切的一切,都在黑暗中无限放大,挤压着她最后一丝空气。力气仿佛从每一个毛孔里流失殆尽,连抬一下手指都变得无比艰难。
“吱呀——”
破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,带来一丝外面湿冷的空气。周九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他手里没有提着灯笼,只有身上沾满了门外夜雨的湿气,模糊地融在黑暗里。
“秦黛声?”他试探着叫了一声,声音低沉而温和。
秦黛声没有抬头,也没有回应,只是将身体蜷缩得更紧,仿佛要将自己藏进这无边的黑暗里。失败的屈辱感和巨大的负疚感几乎要将她撕裂。
周九良没有点灯,他无声地走到土炕边,没有去看地上那些散落的法律文书,而是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物件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油布一层层揭开,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一件稀世的珍宝。
昏暗中,那物件反射出一点温润古朴的光泽——是一个陈旧的檀木长盒,盒盖上用细银丝镶嵌出模糊的云水纹路,散发出淡淡的、沉静的檀木香气,如同一个来自遥远时光的信使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“我……我翻遍了传下来的家底儿,”周九良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,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和,
“就琢磨着,老祖宗是不是留了点什么话给我们这些后辈的笨脑袋。”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檀木盒面,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
秦黛声终于缓缓地、极其迟缓地抬起了头。长时间的哭泣和压抑让她脸上布满泪痕,眼睛红肿得厉害,眼神却空洞得吓人,像两口枯竭的井。
“……什么?”她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只剩气音,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种彻底的茫然。
周九良没有直接回答。
他郑重地打开檀木盒的铜扣,发出轻微的“咔嗒”声。盒子里,深蓝色的丝绒衬垫上,静静地躺着一本线装古书。
纸张因年代久远而呈现出一种深沉的黄褐色,边缘有些卷曲,书页薄得几乎透明。封皮上没有书名,只有几道玄奥难懂的暗红色云纹印记。
“是我周家祖上传下来的曲谱集子,”周九良小心翼翼地、几乎是屏着呼吸将这本薄薄的书册捧了出来,递到秦黛声眼前,
“八百年了,也没几个后人真能唱全。都说里面有些调子邪门,拗口得很,弹不好会伤身,伤琴,后来就渐渐没人碰了。”
他将书轻轻翻开。一股混合着陈旧纸张和淡淡霉味的气息弥漫开来。里面的字迹是用极细的墨笔小楷写的工尺谱,密密麻麻,如同天书。
但在一些谱字间隙和书页边缘的空白处,却用另一种更细的笔、更浅淡的类似朱砂的颜料,写着许多蝇头小楷的批注!那些字迹极其古拙,绝非出自一人之手,倒像是不同时代的人一层层叠加上去的心得。
秦黛声失焦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向周九良翻开的那一页。她的视线瞬间凝固!
在那一页顶端的空白处,一行同样用朱砂小字写下的批注,如同黑暗中骤然划过的闪电,狠狠劈进了她的眼底:
“音律之道,通乎万物生克。有物生于水石之畔,其色如靛,其性似鸩。然,闻商音而戾气暴涨,闻角调而凶性蛰伏。宫弦缓引,商调急催,角音清越如洗,可激其变,可转其毒。此乃天道制衡,以毒攻毒之法也!习者慎之!慎之!”
靛!鸩!商角宫!变!转毒!以毒攻毒!
这几个字像一串被点燃的火药捻子,在秦黛声早已被绝望冰封的脑海里轰然炸开!先祖残片上的“毒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