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掉在地上,烛火滚了几下,熄灭了。
公堂之上,死寂无声。
平日里高悬“明镜高悬”匾额的正梁之下,县太爷贾正清那穿着七品鸂鶒补子官袍的身体,像一块破布,被一根粗麻绳悬吊在半空中!绳子勒进他肿胀发紫的脖颈,舌头长长地吐出来,舌尖发黑,直直地垂向下巴。他的脸因窒息和极度的恐惧而扭曲变形,眼球暴凸,几乎要挤出眼眶,浑浊的瞳孔里凝固着无边的绝望和难以置信的惊骇。最诡异的是他的姿势——整个身体僵硬地向前弓着,后背的官袍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撕裂开一个口子,露出下面皮开肉绽、深可见骨的伤口,仿佛曾被什么巨大的钩子刺穿、拖拽过。
而在他悬空的脚下,散乱地掉落在冰冷的青砖地上——
一个硕大无比的、沾满暗红污秽和几缕皮肉碎屑的生铁秤砣!沉重、冰冷,散发着死亡的气息。
还有几张边缘被踩踏过的、黄裱纸剪成的粗糙纸钱,湿漉漉地贴在冰冷的砖地上,像是刚从冥河里捞出来。
公堂里死一般的寂静。只有衙役粗重而恐惧的喘息声,以及那悬吊着的尸体在穿堂风中,极其轻微地、吱呀晃动的绳索摩擦声。
衙役双腿一软,噗通一声瘫跪在冰冷的地上,裤裆瞬间湿透。他望着梁上那具死状凄惨诡异的县太爷尸体,又看看地上那巨大的、沾着人血的秤砣和湿漉漉的纸钱,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,如同毒蛇,死死缠住了他的心脏。
城隍爷的秤砣…收账来了…
就在这时,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伴随着家丁惊恐变调的嘶喊,撕裂了县衙死寂的清晨:
“不好了——!出大事了!钱老爷…钱老爷他…他死啦——!压…压成肉饼啦——!”
喊声带着哭腔,在空旷的县衙里激起阵阵瘆人的回音,与公堂梁上那具悬尸吱呀的晃动声,交织成一曲来自幽冥的、无声的审判终章。
远处城隍庙的方向,一声苍凉悠远的晨钟,穿透清晨的薄雾,沉重地敲响,余音袅袅,久久不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