东西。
墙角蜷缩的柳月,停止了颤抖。她缓缓抬起头,脸上泪痕未干,眼神却不再是空洞和恐惧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、近乎解脱的平静,还混杂着一丝深切的悲凉。她看着地板上剧烈抽搐、口吐白沫的陈金贵,又缓缓移开目光,望向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幕深处。那冰冷的、湿漉漉的声音仿佛还在空气中残留着无形的波纹。
窗外的风雨,不知何时,似乎小了一些。但那沉滞的黑暗,依旧浓得化不开。
……
次日清晨,雨停了。天空是那种被水洗过、却依旧灰蒙蒙的铅色。宅院里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和草木被摧折后的清新气息,混杂着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挥之不去的阴冷。
阿福端着热水,小心翼翼,一步一顿地走上二楼。昨晚老爷那歇斯底里的咆哮、夫人惊恐的尖叫、还有最后那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嚎和巨大的碎裂声,如同鬼魅的利爪,在他脑海里反复抓挠。他不敢睡,也不敢靠近,直到天光惨淡地透进来。
小厅的门虚掩着。阿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他用肩膀极其缓慢地、无声地顶开那扇沉重的木门。
一股浓烈的、令人作呕的腥臊气味混杂着若有若无的、如同水底淤泥般的腐味扑面而来,熏得阿福一阵反胃。
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,手里的铜盆“哐当”一声砸落在地,滚烫的热水泼了一地,腾起一片白雾。
房间中央,一片狼藉。碎裂的乌木镜框和木屑散落得到处都是。陈金贵仰面躺在那堆狼藉的正中央,身体已经僵硬。他身上的锦袍皱巴巴的,沾满了污渍。最可怕的是他的脸——五官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到一种非人的程度,嘴巴以一种不可能的角度大张着,仿佛死前还在发出无声的呐喊。双眼暴凸,几乎要挤出眼眶,浑浊的眼白里布满血丝,瞳孔缩成了两个绝望的黑点。而他那双僵死的、无法瞑目的眼睛,正直勾勾地、死死地瞪着——
房间中央,那面昨晚明明被他亲手砸得粉碎的落地古镜。
它完好无损地矗立在那里。
厚重的乌木边框依旧阴森,微微扭曲的镜面依旧幽深,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潭。镜面上干干净净,映照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光,也映照着地上陈金贵那具扭曲僵硬的尸体,和他那双凝固着无边恐惧的暴凸眼睛。
仿佛昨晚那场疯狂的砸毁,那些四溅的碎片,那惊心动魄的碎裂声,都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。
镜子沉默地立着,边框上繁复的缠枝莲纹在灰白的天光下,流淌着冰冷而晦暗的光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