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…然…然…”他咬紧牙关,后面的话似乎难以启齿。
狄仁杰翻动账页的手指微微一顿:“然什么?赵司马方才不是说,刺史府对军械案慎之又慎吗?难道对边军将士的御寒之物,反倒不慎了?”“阁老明鉴!”王俭猛地抬起头,眼圈竟有些发红,积压己久的情绪似乎找到了宣泄口,“慎?他们慎的哪里是案子!慎的是自己的乌纱帽!是怕拔出萝卜带出泥!军械监账目混乱,库房亏空,由来己久!下官…下官曾于去年秋末,向刺史府呈报过军器监铁料、炭火等物耗异常,与产出严重不符之疑点!可…可奏报如石沉大海!刺史大人只批示‘军国重器,自有法度,勿要妄议’!下官人微言轻,又能如何?只能眼睁睁看着窟窿越来越大!如今东窗事发,他们自然要慎之又慎,忙着捂盖子、撇清干系!哪还顾得上边军弟兄的死活!冬衣款项?哼,恐怕早就被挪作他用,填补那些见不得光的亏空去了!”
他越说越激动,胸口剧烈起伏,长久压抑的愤懑倾泻而出。但说到最后,他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,脸色再次变得煞白,眼中充满了恐惧,慌忙低下头:“下官…下官失态了…妄议上官…请阁老治罪…”
狄仁杰静静地听着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,只是合上了手中的账册。王俭这番话,信息量巨大!不仅印证了军械监存在严重问题,更将矛头隐隐指向了刺史府高层!而赵乾在其中扮演的角色,恐怕绝非一个“催促”那么简单。这幽州官场,早己是金玉其外,败絮其中,蛀虫盘根错节!
“妄议?”狄仁杰的声音平静无波,“王长史,你方才所言,句句关乎边军将士冷暖,句句首指国法军纪!何罪之有?本阁问你,你去年秋末那份奏报的底稿副本,可还在?”
王俭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,随即是巨大的挣扎,最后化为一种豁出去的决绝:“在!下官…下官留了副本!藏于…藏于家中书房隐秘处!”
“好!”狄仁杰眼中精光一闪,“元芳!”
“在!”李元芳应声推门而入。
“你即刻随王长史回府一趟,将那份奏报副本,以及王长史认为重要的、与军械监亏空或异常调拨相关的任何文书凭据,全部取来!记住,要快,要隐秘!”
“是!”李元芳抱拳领命,目光锐利地看向王俭。
王俭看着狄仁杰那洞悉一切又充满力量的眼神,一股暖流夹杂着勇气涌上心头。他深吸一口气,重重地点了点头:“下官…遵命!谢阁老!”他不再犹豫,起身跟着李元芳快步离去。
书房内再次陷入寂静。狄仁杰的目光落在堆积如山的账册上,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。王俭的突破口己经打开,但还不够。刺史府那边,赵乾…又会给自己送来一份怎样的“答卷”?
时间在寂静中流逝。约莫一个时辰后,书房外传来脚步声。回来的并非李元芳和王俭,而是满面春风、双手捧着一大摞文书的司马赵乾。
“阁老!”赵乾笑容可掬地走进来,将文书轻轻放在书案上,“幸不辱命!刺史府那边听闻阁老亲查,极为重视,特命下官将阁老所需军器监近半年的相关文书、记录,尽数取来!还请阁老过目!”他特意加重了“极为重视”几个字。
狄仁杰抬眼看去。赵乾送来的文书,数量不少,装订整齐,表面光洁。他随手拿起最上面一份,是军器监某月的物料入库清单。纸张崭新,墨迹均匀,条目清晰,数字工整,看起来毫无瑕疵。
“赵司马辛苦了。”狄仁杰淡淡地道,手指翻动书页,“效率很高嘛。”
“为阁老分忧,乃下官本分!”赵乾笑容更盛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,“刺史大人说了,阁老但有差遣,刺史府上下,莫不尽力配合!务求早日查明真相,还幽州官场一个清白!”他将“清白”二字咬得格外清晰。
狄仁杰没有接话,目光却落在文书末页的签押和日期上。他看似随意地又拿起另一本记录,翻到中间,再拿起一本,翻到末尾…他的动作越来越快,眼神却越来越冷。这些文书,表面看起来毫无破绽,格式规范,签押齐全,日期连贯。但仔细对比不同文书的纸张质地、墨色深浅、乃至签名字迹的细微顿挫…狄仁杰心中冷笑一声。好一手“整旧如新”!这分明是临时赶工、精心伪造出来应付检查的“完美”账册!其目的,就是为了掩盖真正的亏空和流向!
赵乾看着狄仁杰翻阅文书,脸上笑容依旧,眼神却紧紧盯着狄仁杰的表情,试图从中捕捉到一丝信息。
就在这时,李元芳和王俭回来了。李元芳手中拿着一个用油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扁平包裹。王俭则脸色依旧苍白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