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萧斡里剌看着顾远那完全失态、近乎慌乱的背影,看着他紧紧抓着那个医者手臂的急切姿态,又想起一路行来乞答孙乙涵和田泽生那不顾生死的疯狂赶路……他冷硬如石的脸上,第一次出现了裂痕,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震动。难道……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女人?
“萧将军,请随我来,厢房已备好热水饭食。”银兰清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,打破了这片刻的凝滞。萧斡里剌猛地回神,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,恢复了王庭将领的威严,沉声道:“有劳。另外,烦请安排一个视野开阔、安静些的地方,本将需要立刻向德光王子禀报行程。”他的目光,却不由自主地飘向顾远和田泽生消失的方向,那里,正传来内院骤然加重的慌乱人声。暖阁内室的气氛,凝重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,又像是绷紧到极致的弓弦,随时会断裂。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气,混合着苦涩的药味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口鼻之间。炭火在铜盆里发出噼啪的微响,却驱不散那股刺骨的寒意。乔清洛躺在厚厚的锦褥上,脸色是那种失血过多的、近乎透明的惨白。汗水浸透了她的鬓发,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和脸颊。她的呼吸微弱而急促,胸膛的起伏几乎微不可察。高高隆起的腹部,此刻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僵硬轮廓,那巨大的弧度下,生命的搏动似乎正在悄然流逝。身下的被褥,暗红的血渍如同狰狞的毒花,无声地蔓延开来,刺目惊心。刘郎中和王产婆如同热锅上的蚂蚁,脸上是混合着恐惧和绝望的死灰。王产婆一遍遍徒劳地试图揉按那僵硬的腹部,声音带着哭腔:“不行……不行了……宫缩完全停了……刘郎中抖着手给乔清洛灌参汤,大半都顺着她无力的嘴角流了出来,染红了颈边的衣襟。他绝望地摇着头:“气血两脱……脉象……脉象几乎摸不到了……神仙……神仙难救啊……”就在这时,厚重的门帘被猛地掀开,一股凛冽的风雪寒气卷入,瞬间又被室内的血腥和药味吞没。顾远几乎是半拖着田泽生冲了进来。“先生!快!”顾远的声音嘶哑破裂,将田泽生猛地推到榻前。浓烈的血腥和垂死的气息扑面而来,田泽生冻得青白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迟疑和惊惧。长途奔袭的疲惫仿佛在这一刻被某种强大的意志力强行压下。他眼神锐利如电,迅速扫过乔清洛的面色、唇色、身下的血污,最后落在她那僵硬的腹部轮廓上。“让开!”他低喝一声,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,瞬间让手足无措的刘郎中和王产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。田泽生甚至没有解下沾满风雪的厚重外袍,只是迅速脱掉冻硬的手套,露出同样冻得通红却异常稳定的双手。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在榻边的脚踏上,这个位置恰好能让他的视线和双手平齐于乔清洛高耸的腹部。第一件事,是探脉。三根手指精准地搭上乔清洛冰凉得几乎没有温度的手腕。他的指尖冰凉,眼神却凝重如渊,眉头瞬间紧锁,仿佛在倾听来自幽冥的回响。紧接着,他俯下身,侧耳紧贴在乔清洛冰冷的肚皮上,屏息凝神。时间仿佛凝固了,只有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和众人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。几息之后,田泽生的眉头锁得更深,但眼中却闪过一丝极其锐利的光芒——他听到了!极其微弱,如同风中之烛,但确实存在!两个不同的胎心,一个稍强却狂乱如奔马,一个微弱得几乎捕捉不到,如同即将熄灭的残烛!他没有丝毫停顿,立刻起身,双手以一种奇特而稳定的节奏,覆盖上乔清洛的腹部。没有粗暴的按压,他的手指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感知力,轻柔却又无比坚定地在隆起的腹部表面移动、探查、感受。他闭着眼,全神贯注,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,仿佛在与那腹中两个微弱的生命直接对话,感知着他们混乱的位置、扭曲的姿势。顾远站在一步之外,高大的身躯僵硬得如同石雕。他死死盯着田泽生的每一个细微动作,看着他凝重的神情,看着他额头的汗珠,看着他紧抿的嘴唇。顾远的心,随着田泽生的每一次皱眉而沉入谷底,又随着他眼中偶尔闪过的锐利光芒而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。他紧握的双拳,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,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。他不敢呼吸,不敢眨眼,仿佛一个微小的动作,都会惊扰了眼前这场与死神争夺生命的仪式。他全部的意志,都化作无声的、疯狂的祈祷,在心底一遍遍嘶吼:救她!救孩子!长生天!古日连羽陵部先祖!求你们!田泽生猛地睁开眼!眼中精光爆射!“取针!长针三枚,短针七枚!烈酒!快!”他语速极快,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,“参汤!最浓的参汤!再备老参切片!热水!干净的布!快!”他一边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