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。她紧紧跟在姐姐身后,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边,指节用力到发白。
谷口豁然开朗,眼前景象让所有下山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,脚步凝滞。只见谷口开阔地外,清军的营盘壁垒森严,如同一道钢铁铸就的堤坝,横亘在通向外界唯一的生路之上。层层叠叠的拒马桩、削尖的木栅栏、挖掘得深深的壕沟,构成了一道道冷酷的屏障。壕沟之后,是密密麻麻、排列整齐的营帐,仿佛一片灰色的丛林。更令人心胆俱裂的是营盘前肃立的军阵。
士兵们身着统一的号衣,手持长矛或火铳,如泥塑木雕般肃立,密密麻麻,一眼望不到尽头。冰冷的矛尖在阴沉的天色下闪烁着幽冷的寒光,无数黑洞洞的铳口森然指向前方。整个军阵寂静无声,只有风掠过旗帜和兵刃发出的呜咽,以及战马偶尔不安地刨动蹄子、喷着白气的声响。那股凝聚不散的肃杀之气,如同实质的寒流,穿透风沙,扑面而来,瞬间冻结了血液。
“安拉…至大…” 阿訇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,低声念诵着,更像是为自己和身后所有人祈求勇气。他深吸一口气,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才再次迈开沉重的脚步,朝着那面在军阵中央高高飘扬的、绣着巨大“谭”字的帅旗方向走去。
清军阵前,早已有军官上前盘查。看到是一群手无寸铁、妇孺居多的回民,军官脸上紧绷的神色稍缓,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。他仔细查验了阿訇的身份,又用警惕的目光扫视过所有人,尤其是那些低垂着头、紧握着手杖的长老们。确认无误后,才挥手示意,让一小队士兵引领着他们,穿过那刀枪林立的军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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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数道冰冷、审视、带着毫不掩饰敌意和好奇的目光,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,如同芒刺在背。买苏黛尔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狼群的羔羊,心脏在胸腔里狂跳,几乎要撞碎肋骨。她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姐姐的手臂,指甲几乎要嵌进苏黛的皮肉里。买苏黛轻轻拍了拍妹妹冰凉的手背,低声用回语安抚:“别怕,苏黛尔,安拉在看顾我们。” 她的声音虽轻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。
他们被引至中军大帐外。帐门紧闭着,厚重的毡帘隔绝了内外的视线。帐外肃立着两排盔明甲亮的亲兵,如同门神,眼神锐利,手按刀柄,纹丝不动。空气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风刮过帐顶的呼啸和众人压抑的呼吸声。
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等待中,毡帘被一只大手从里面猛地掀开。一股混合着皮革、墨水和炭火气息的温暖气流涌了出来。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逆着帐内透出的光线,仿佛一座骤然拔地而起的铁塔,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视线。
谭上连!
他并未披甲,只穿着一身深青色的常服箭袖袍,腰束革带,身形挺拔如松,比寻常士兵高出大半个头,肩膀宽阔,充满了力量感。浓眉如墨,鼻梁高挺,下颌线条刚硬如斧凿刀刻,久经风霜的肤色是深沉的古铜。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,锐利如电,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力量,仿佛能劈开眼前的迷雾,直抵事物的核心。他目光沉稳地扫过帐外这群形容狼狈、神色惊惶的回族降众,眼神中没有预想中的倨傲或杀气,反而是一种沉静如水的审视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、属于掌控者的威严。
他的目光,如同实质的探照灯,缓缓扫过众人。当掠过买氏姐妹时,微微一顿。在姐姐买苏黛沉静的脸上停留了一瞬,似乎在评估她的镇定。随即,那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妹妹买苏黛尔的脸上。
买苏黛尔的心猛地一跳,感觉那道目光如同带着温度,穿透了她遮面的纱巾,落在了她的眼睛上。那是一种纯粹的、带着男性本能的、对极致美丽的瞬间捕捉和惊艳。尽管只有短短一瞬,谭上连的眼神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,如同平静湖面被投入一颗小石子,荡开不易察觉的涟漪。随即,他的目光便恢复了惯常的沉静,仿佛刚才那刹那的停顿从未发生。
“诸位长老,一路辛苦。” 谭上连的声音打破了死寂,低沉、平稳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感,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,“帐内备有热茶,请进帐说话。” 他侧身让开通道,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,动作干脆利落,没有多余的客套,却自有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仪。
阿訇深吸一口气,强压下心头的翻涌,努力稳住身形,朝着谭上连微微躬身致意,然后拄着手杖,步履沉重地率先走进了那顶象征着命运转折点的巨大毡帐。长老们紧随其后。妇孺们则在帐外士兵的示意下,被引到旁边一个稍小的、同样燃着火盆的毡帐中暂时安置。买苏黛尔在踏入旁边小帐前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