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砚的目光顿时暗了下来。
两日后晨起,明昭对着一碟奶酥干呕不止。
沈砚连朝服都来不及换,单膝跪在榻前为她拍背。掌心触及她单薄的后背时突然一僵——
那枚玉佩正贴着她的小腹,随急促的呼吸轻轻起伏。
"昭昭。"他声音哑得不成调,手掌小心翼翼覆上她平坦的腹部,"可是......"
明昭咬着下唇点头,睫毛上还挂着泪珠:"昨儿太医诊的脉......本想等过几天再......"
话音未落,整个人突然腾空而起。沈砚抱着她在房里转了个圈,又像捧着易碎的琉璃般轻轻放回榻上。
额头相抵时,她看清他眼底闪烁的泪光,比北疆的晨星还亮。
"傻子。"她笑着抹去他眼角的湿润,却把自己也抹哭了,"都要当爹的人了......"
沈砚突然将脸埋进她颈窝,温热的呼吸烫得她肌肤发颤。良久,才听见他闷闷的声音:"玉佩......是母亲留下的。"
明昭心头一酸。她想起沈砚孤零零长在江南的日子。现在这枚承载着两代期许的玉佩,终于等到了它真正的主人。
窗外,胡杨树的叶子金灿灿地落了一地。
都护府的寝殿内,烛火早己熄灭,唯有月光透过窗纱,在青砖地上铺了一层银霜。
明昭靠在沈砚怀里,指尖缠绕着他的一缕黑发。他的发丝比北疆的夜色还要浓,却比京城的丝绸更柔软。
窗外,胡杨树的影子摇曳在纱帐上,枝头悬着的银铃被夜风轻拂,偶尔叮咚一响,像是谁在梦里轻笑。
"这个给你。"
沈砚忽然从枕下取出一个檀木匣子,匣面雕刻着并蒂莲纹,边角己被摩挲得发亮。
明昭好奇地接过来,掀开盖子——里面竟是厚厚一叠信笺,每一封都用红绳仔细系好,纸角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。
最上面那封的墨迹还很新,而最底下那封己经泛黄,纸边微微卷起,像是被人反复展开又合上。
"这是......"
明昭随手抽出一封,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——「昭昭亲启」。
"念给我听。"她将信塞进沈砚手里,指尖故意在他掌心挠了挠。
沈砚的喉结滚动了一下,借着月光展开信纸。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,带着北疆风沙磨砺出的沙哑,却又温柔得像是怕惊扰了夜色。
"昭昭,见字如晤。今日抵北疆,风沙甚大。心疼你......"
"驿站的胡饼硬如磐石,想起你离京时藏在袖中的杏仁糕。我以为你定要皱眉抱怨,然后逼我替你啃掉硬边......"
明昭听着听着,眼眶渐渐发热。这些信里藏着她从未见过的沈砚——
她高烧不退那夜,他在信里写:「三更雨急,药炉前默诵《金刚经》。佛不度我,只求你平安。」
她第一次做出像样的奶茶时,他偷偷记下:「昭昭捧碗来时,眼底有星光。甘愿醉死在此刻,来生仍做牧羊人。」
甚至还有她根本不知道的事:「子时风停,数你睫毛七十三根。右眼角有泪痣,如大漠孤星。」
最后一封信是昨夜的,墨迹还未干透,只有短短一行:
"昭昭在处,即是吾乡。"
明昭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。她抬头吻住沈砚,咸涩的泪水滑入唇间,混着他呼吸里的沉水香。
沈砚的手掌贴在她后心,掌心滚烫,隔着薄薄的寝衣,能感受到彼此如雷的心跳。
"傻子......"她抵着他的额头哽咽,"写这么多,为什么不给我?"
沈砚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,声音轻得像是叹息:"怕你想家。"
窗外,北疆的星空格外璀璨。银河横贯天际,万千星辰倾泻而下,仿佛在为他们的归途引路。而此刻,在这小小的都护府寝殿里,两颗心终于找到了永恒的故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