忙拍他后背，却见皇帝摆摆手，从袖中掏出本奏折刷刷疾书。皇后倾身看去，只见朱批写道：

"太子承稷，着即日起每日习《诗经》十篇，由赵侍郎女公子督课。钦此。"

落款处一滴朱砂晕开，恰似少年心头那抹胭脂色。

酉时的月光还斜斜挂在檐角，东宫寝殿内己亮起了灯。承稷对着鎏金蟠龙铜镜练习微笑，嘴角抽搐得像患了面痉。

镜中人玉冠束发，月白锦袍上银线绣的云纹在烛光下若隐若现，偏生一张俊脸绷得比太庙里的牌位还板正。

"嘴角再弯些。"他小声嘀咕着，食指抵着腮帮子往上推，"像这样..."

镜中突然多出个人影——顾景煜倚在门框上，玄色常服松散地披着，手里转着把湘妃竹折扇。

"父、父皇！"承稷慌忙转身，手肘撞翻了妆台上的珐琅脂粉盒。桃花色的香粉泼了满案，纷纷扬扬沾上衣袖，像极了少年骤然通红的脸颊。

顾景煜叹气，折扇往腰间一插，上前亲手给儿子重新束发。他手指穿过细软的发丝，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太液池畔，自己也是这样笨拙地给柳青芷绾过歪歪扭扭的螺髻。

"喜欢人家姑娘？"皇帝故意放慢束冠的动作，从镜子里观察儿子神色。

"儿臣没有..."承稷盯着案上洒落的香粉，声音越来越小。

"那就是讨厌？"

"当然不是！"承稷急得声音都变了调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。话一出口才发觉上当，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。

折扇"啪"地敲在他额头。顾景煜从袖中掏出个锦囊扔在妆台上："明日带她去西苑看鹿。"

承稷打开锦囊，丝绒衬里上卧着对羊脂玉雕的铃铛坠子。不过拇指大小，却精巧得能看清铃舌上的缠枝纹——花纹与赵清梧腕间那只家传银铃一模一样。

"父皇什么时候..."少年指尖发颤，白玉映着绯红的面颊，倒像捧了盏胭脂盏。

"你盯着人家手腕发呆的第三日。"顾景煜无奈摇头，顺手拂去儿子肩头沾的香粉，"朕让尚宝监连夜赶制的。"他顿了顿，忽然压低声音："知道为什么要雕成铃铛？"

承稷茫然摇头，玉冠上的明珠随着动作轻晃。

"因为...铃响的时候，你就知道她来了。"皇帝俯身在他耳边道，"明日记得把这个给她。"

晨光透过窗纱时，承稷还呆坐在妆台前。案上香粉被晨风吹散，露出底下压着的《诗经》——翻开的正是《郑风》那页，"有美一人，清扬婉兮"几个字旁，不知何时多了行朱批小字：

"午时三刻，鹿苑有雨，记得带伞。"

翌日，西苑鹿囿

西苑的梅花鹿正低头啃食青草，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，在草地上洒下斑驳的金斑。

赵清梧弯腰从侍女手中接过盐块，珊瑚簪上的鎏金流苏垂落，在小鹿湿润的鼻尖前轻轻晃动。

"慢些吃。"她轻声细语，指尖在小鹿额前的白斑上点了点。鹿儿温顺地蹭了蹭她的手心，盐粒在阳光下晶莹如雪。

承稷站在三步开外，月白锦袍的袖口己经被他攥出深深皱褶。腰间的锦囊早被捏得变了形，羊脂玉铃铛在囊中发出细微的碰撞声。

"殿下。"赵清梧突然回头，流苏随着动作荡出一道金弧，"您知道鹿为什么爱吃盐吗？"

"啊？"承稷呆住，喉结上下滚动。他昨晚背的《本草纲目》里明明没有这一条。

"因为它们..."少女忽然凑近，带着桂花香的气息拂过他耳畔，"和某人一样容易脸红呀~"她指尖轻点小鹿泛红的耳廓，银铃随着笑声叮咚作响。

承稷只觉得耳边轰然作响，慌不择路地把锦囊塞进她手里："送你！"动作之大，惊得小鹿跳开两步。

赵清梧解开锦囊的丝带，一对羊脂玉铃铛滚入掌心。阳光穿透玉料，在地面投下玲珑的光斑。她眼睛倏地亮了："殿下怎么知道..."

"我...我..."承稷结结巴巴说不出话，额角沁出细汗。忽然瞥见不远处树丛后闪过一抹熟悉的杏色衣角——明昭捂着嘴偷笑的样子，活像只偷到油的小老鼠。

少年太子深吸一口气，突然抓住赵清梧的手腕。银铃与玉铃相撞，发出清越的声响。"因为好看！"他声音大得吓飞了枝头的雀鸟，"就像...就像..."

树丛后突然传来"噗通"一声闷响。承稷转头看去，只见假山后滚出个玄色身影——顾景煜笑得太过忘形，竟从藏身的石头上滑了下来。

赵清梧噗嗤笑出声，腕间新旧铃铛响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