喊声起初只是几个地勤在叫,转眼就燎原般席卷了整个机场——声浪震得铁皮屋顶嗡嗡作响。
王定邦的BF-109停在最中央,他刚摘下皮质飞行帽,湿透的黑发就黏在了额头上。
“队长!我们赢了!”徐天翔像头豹子般撞开人群扑上来,他浑身散发着火药和机油混合的刺鼻味道,却把王定邦抱得那么紧,仿佛要把肋骨勒断。
王定邦感觉到这个总爱贫嘴的年轻人正在发抖——不是后怕的颤抖,而是一种沸腾的、滚烫的战栗。
他伸手拍了拍徐天翔的后背,摸到一片湿冷。
“看见老张跳伞没?”王定邦突然问。
“看见了!那老小子落进二团的阵地里了!”徐天翔咧开干裂的嘴唇大笑,“您猜怎么着?他被二团那帮家伙讹两箱二锅头呢!”
周围爆发出更大的笑声,有个机械师笑得被机油呛到,弯腰咳嗽时钢盔“咣当”砸在机翼上。
王定邦也跟着勾起嘴角,却突然瞥见跑道尽头——西具盖着白布的遗体正被缓缓抬上卡车,最前面那具露出半只熟悉的飞行靴。
徐天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笑声戛然而止。
年轻飞行员喉结滚动了几下,突然抓起不知谁递来的军用水壶,把里面所有的高粱酒都泼洒在跑道上。
“敬天上的兄弟!”
琥珀色的烈酒在水泥地面蜿蜒流淌,勾勒出扭曲的轨迹,宛如那些永远消失在云端的航迹云。
这个平日里最活跃的年轻飞行员此刻双眼通红,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:“老刘…他的降落伞…是被鬼子故意打烂的…”
王定邦的手重重按在徐天翔肩上,“我知道…我都看到了。”
沉默在人群中蔓延,只有发动机冷却时发出的金属收缩声在空气中回荡。
突然,王定邦抬起头,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般划破寂静:“但正是他们的牺牲,换来了我们今天的胜利!”
他的目光扫过每一张悲痛的面孔,“这一仗,我们彻底摧毁了鬼子在华北的空中力量!这些战友——”
他指向那辆缓缓驶离的卡车,“都是咱们的英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