点了一盏孤灯。
跳跃的烛火在许琅沉静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,也将他手中那份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圣旨映照得一片昏黄。
门被轻轻推开,没有通传。
江庭岳的身影出现在门口,她已换下那身麒麟侯服,只穿着一件素雅的月白色箭袖常服。
但眉宇间那股勃发的英气却丝毫未减,反而因卸去了华服的束缚,显得更加锐利逼人。
她反手关上房门,隔绝了外面的夜色,径直走到许琅的书案前。
啪!
她将手中那份誊抄的、记载着她获得厚赏的旨意副本,重重地拍在了许琅面前的书案上。
那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刺耳,烛火猛地一跳。
“许川!”
江庭岳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,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直视着许琅,“这算什么?离间计?还是把我江庭岳当成了三岁孩童,见着点金子绸缎就挪不动腿、分不清亲疏远近的蠢货?!”
她的胸膛微微起伏,显然气得不轻:“水军大都督?一等忠勇侯?总督海州军务?哈!好大的手笔!好毒的算计!”
她越说越激动,猛地一掌拍在书案上,震得笔架上的毛笔都跳了起来。
“我江庭岳的命是你救的!我的仇是你帮我报的!海州城是你守下来的!”
“这新帝坐享其成也就罢了,如今竟用这等下作手段,这离间计是当我瞎,还是当我傻?!”
烛光下,她那双燃烧着不屈火焰的眼睛,美得惊心动魄,也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宝剑。
许琅缓缓抬起头,看着眼前这位怒发冲冠、却句句肺腑的女侯爷,眼中终于不再是古井无波,而是漾开了一丝真实的、带着暖意的涟漪。
他拿起案上那份圣旨副本,看都未看,随手丢进了一旁的炭盆里。
明黄的绢帛在通红的炭火上迅速蜷曲、焦黑,化作一缕青烟。
“庭岳,你的心意,我懂。”
许琅沉声道:“这海州的天,这袍泽的情谊,不是一道旨意就能割裂的。”
他站起身,绕过书案,走到江庭岳面前。
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得很长。
“这位新帝,他怕了。”
许琅的目光投向窗外,“他怕我在海州根基已深,怕黑袍军锋锐难当,怕我功高震主,更怕我与手握水军重兵的你,真正连成一体。”
“所以,他要用这道旨意,在你我之间,在黑袍军与水军之间,在京都与海州之间埋下一根刺。”
“这根刺,扎不扎得进去,能扎多深,就看你我如何应对了。”
他顿了顿,收回目光,看向江庭岳。“他给我金帛,让我回京述职,是催命符,也是试探。”
“他想把我调离海州,想看看我敢不敢回去。”
江庭岳眼中的怒火稍稍平息,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担忧。
“那你...”
许琅的嘴角,缓缓勾起一抹极其浅淡、却锋利如刀的弧度。
那笑容里没有畏惧,没有愤怒,只有一种棋逢对手、甚至带着几分期待的冰冷战意。
“新帝下旨召我回京,自然是要回去的。”
“我倒要看看,这位新帝有什么手段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