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一边说着,一边快速地翻动着手中的册子,翻到后面几页后,他的语速明显加快,“灯会期间我们抓到了七个逃税的,都是些贩卖劣质爆竹的小商贩。”
话音未落,工房主事刘石头紧跟着走上前来。这个身材粗壮的汉子今天难得地穿了一件新的棉袍,但袖口处却还沾着一些炭灰,显然是刚刚从工坊里赶来。
“灯架都已经全部拆除完毕了,”刘石头粗声粗气地说道,“铜料也都熔出来了,总共是三百二十斤。”
说着,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铜锭,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叶明面前的案几上,“按照侯爷您教给我们的方法,在铜里掺入了一些锡,这样做出来的齿轮会更加耐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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叶明拿起那块铜锭,在手中掂了掂,感受着它的重量。突然,他注意到铜锭的底部似乎刻着一些细小的字,他定睛一看,发现那是一个“周”字。
";周家瓷行捐的那批铜灯架。";刘石头咧嘴一笑,";下官亲手熔的,绝无差错。";
这时刑名师爷郑文焕抱来的案卷堆满了整张条案。最上面那本蓝皮册子用红绳扎着,绳结处还别着根孔雀翎——是元宵夜从灯面上掉落的。
";大人,元宵节期间的案件共二十三桩,大半是酒后斗殴。";郑文焕解开绳结,";不过...";他抽出其中三份,";这几个案子蹊跷。";
叶明展开第一份。那是正月十六的报案记录,写着";德隆当铺失窃";,失物栏却空着。
";掌柜咬定没丢东西,可现场分明有撬痕。";郑文焕低声道,";更怪的是,第二日周家派人送了块';拾金不昧';的匾额。";
第二份是元宵夜的滋事记录。几个醉汉在绸缎庄前闹事,被拘后身上搜出扬州盐引的残片。
";他们坚称是捡的。";郑文焕指着证物图,";可残片边缘有撕扯痕迹...";
第三份最薄,只有半页纸。记录正月十五子时,更夫看见有人影翻越周家后院墙头。
";那更夫今早辞工回老家了。";郑文焕叹气,";说是老母病重。";
叶明将三份案卷并排铺开。阳光透过窗棂,在纸面上投下整齐的光栅,那些看似无关的线索突然有了交集——都指向周家。
不过周家已经被抓了不少人了,叶明也没过多的追究,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。
正午的议事厅飘着安神茶的香气。叶明面前摊开着《安阳府河道图》,朱砂笔在城西支流上画了个圈。
";开春首要疏浚这段。";他点了点图纸,";去年淤了七里,导致纺织坊排水不畅。";
随后话题转到商贸。钱谷师爷捧着账册如数家珍:";灯会期间,绸缎庄营业额涨了五成,琉璃铺子翻了三倍...";他突然压低声音,";但周家瓷行的销量,反降了两成。";
叶明挑眉:";查过他们的出货单吗?";
";蹊跷就在这儿。";钱谷师爷翻开暗格里的私账,";账面显示运出三百担瓷器,可税关记录只有二百担。";
未时二刻,叶明换了身短打,亲自到城北视察新织机。工坊里热气腾腾,五十架新式织机";咔嗒";作响。管事指着墙上红纸:";按您的法子,每台机器日产量都记在这儿。";
叶明走近细看。那表格画得极工整,横轴是日期,纵轴是产量,还用朱笔标出最高值。最下方一行小字:";顾氏改良法,正月十七试行";。
";顾小姐走前教的新穿综法。";管事递过一匹流光锦,";您摸摸,比原先细密多了。";
布料在掌心流淌如水,叶明忽然想起顾瑜那双灵巧的手。元宵夜她就是用这双手,在灯面上绣出了会流动的月光。
暮色渐浓时,众官员齐聚签押房。叶明展开一幅三尺长的《安阳新政图》,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计划:
城东:扩建纺织工坊(三月动工)
城南:官办琉璃厂(四月招募工匠)
城西:疏浚河道(二月初八开工)
城北:新式学堂(已备料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