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着嘴巴，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叫人：“师……师……奶？”

“师什么奶啊！叫姐姐吧！免得大半夜的谁家的姑娘偷偷跑去哭鼻子，万一惊动了府上其他人！”西陆方晴嗔了白衣女子二人一眼，没好气地道。

话虽如此，没留多少情面，但良苦用心，眼前这师奶师姑奶却心里明镜着：这师祖婆婆万一叫到身上坐到实处，对于一个不再年轻又很年轻的不是姑娘又似姑娘的姑娘来说，在今后无情的蹉跎岁月当中，可当真便如杀猪刀一般的锋利了。

南宫聆玥看了看姐姐的脸，转回头看着眼前二位祖婆姑婆，一时踌躇，莫可适从。

最后，思量之下，还是姐姐两个字占了上风。毕竟，无论一个女人活了多少岁，也不喜欢其它那些本不该存在于世的字眼，尤其是能与皱纹扯上关系的那种。

一番熟络之后，临走时，白衣姐姐把身后的姑娘一把推到身前。深深看了一眼一直杵在那儿不言不语的宇日逐星，漫不经心地道：“玥儿若不嫌弃，就让这丫头做三位的贴身丫环吧”

这话确实说的随意，却也话中有话。南宫聆玥是一个聪慧的姑娘，又如何听不出这话中的意思。让自己的师叔做自己的贴身丫环，简直就是无稽之谈，东方夜谭乃至天方夜谭。

其实，白衣姐姐并没有别的意思，真的就是话中的意思。为了女儿能好好活下去，也只能厚颜把她推给玥儿，她也看得出来，玥儿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，不会见死不救。她也不敢奢求女儿能为人妻，毕竟，没有哪一个女人愿意分享自己的男人。

万般无奈之下，舍了自己的辈分脸面，知道玥儿也不会当真便让女儿做丫环。如此一来，却是苦了玥儿。

心念至此，好生沉重，若玥儿不允，自己心里反而会轻松些。再不多话，白衣姐姐勉强笑了笑，深望了南宫聆玥一眼，美眸深处充满了乞怜之色。

姐妹俩相挽离去，脸上没有一丝愉悦之色。房间不怎么大，路却显得好长，总也走不出门去，只觉如芒在背，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生生给扒光了衣服，而且背后的人瞪大了双眼，死盯着自己的屁股看。

南宫聆玥望着那一双背影消失的门口怔怔出神，蓦然间，视线已变得模糊不清。

“哥”西陆方晴低低切切地唤了一声：“你先出去一下吧”说完把玥儿扶到床边坐下，又拉过百合与她同坐。宇日逐星抿了抿嘴唇，没有说什么，轻步快速走了出去。

南宫聆玥低垂着头，眼泪顺着弯弯的睫毛如帘珠滴落。百合心生愧疚，不敢抬头，也不敢看她，动也不敢动，两只小手死死攥着小腹下方的外衣。本就白嫩的小拳头，因为太过用力，骨节更显发白。

西陆方晴看了一眼坐在玥儿身边的百合，心里面颇不是滋味。她幽幽哀叹，泪眶晶莹。缓缓蹲下身子，双手拾起滴满泪水的玥儿的双手，

闭目，轻吻……

泪，从眶中滑落，滴在那一双小手的手背上。再分别不出，湿了手背的，是谁眼中的水……

良久，西陆方晴深吸了一口气，平静地道：“玥儿……，有些话，容姐姐说完，然后，姐姐都听你的”

百合的事，西陆方晴一五一十，侧无遗漏，全都告诉了南宫聆玥。

伤事重提，百合心中伤处又被扯痛。柔弱的双肩抖动得厉害，却已无语凝噎。那一双紧攥着的小拳头，细细青筋隐现。只是骨节更白了几分。

南宫聆玥依然低垂着头，身子没有太大的反应，只是泪还在流。她不是太情绪化的女子，姐姐的话，她都听进去了。百合姑娘的事，像一道来势汹汹的破城槌，几番冲撞，破碎了她本就柔软脆弱的心门。敌军一路横冲直撞，不消片刻，城内所有的抵抗力量尽皆降服。只是甘心顺服，却不是一朝一夕之间便能够做得到的了。

内心的震骇，无以复加。仿佛在痛，仿佛在颤，仿佛已被撕裂。那一份绝望和恐惧，碾碎骨髓的痛苦与屈辱，仿佛自己……曾经经历过。

末了，西陆方晴伸手抚摸她的脸，轻柔地拭去她腮边的泪水。默然起身，去关了房门，闭紧了窗棂。

默默返身来到床边，拉起百合的手。百合再难自控，哇地一声扑到西陆方晴的怀中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。南宫聆玥被她的哭声激得受不了，也哇地一声扑到她的背上，与她们团哭。

窗外，有落雨声……

不知是不是天上的云也被煽了情。有风，掠过走廊微响。不远处的尽头，坐在床边的男子，静静地听着风雨哭声。泪崩……

男人哭吧，不是罪。

你……也有哭的权力……